第 12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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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6 章
桑褚玉之前還以為需要花些時日, 沒想到溫鶴嶺的效率竟然這麽高。
她看著孟行微。
從她進劍派起，孟行微就在這兒了。
剛開始入劍派時，她聽好些人聊起過，說是孟師姐是家裏唯一一個能煉化靈氣的人。
在大師姐進劍派前, 孟家算得人界大家。
她的父親在天顯東南一帶為官, 身監察之職。
母親擅武通謀略, 早年間隨家人住在小仙洲與魔界的交接帶。那時邊界常起魔亂, 伏魔的修士無數, 而他們是唯一手執兵刃、毫無修為的人族。
後來她母親也常回此處, 孟行微入劍派前的劍法便是在那兒學的。
在劍派的四五百年間, 她回孟家的次數寥寥無幾，一只手都數得過來。
最後一回，是在七八十年前。
那次她去了五天。
回來時，桑褚玉恰好在師尊洞府, 便也得以看見她步履沈穩地走近書房。
席地而坐後, 她將佩劍置於身邊。
不同於往常的風風火火, 那日她格外平靜，像是往日談起劍派事務那般, 平心定氣道：“家中已無人。僅剩的一處別院也被推平了，聽聞十多年前有人買下此處，種了一片果林。”
師尊溫和問道：“可曾去看過？”
大師姐沈默望著她，許久應道：“蔥蘢翠綠, 一派生機。”
-
而現在, 桑褚玉又在她臉上見到了那副神情。
沒有往常的風火招搖，反而很平靜, 像是在耐心等著她的解釋。
她思忖一陣，卻問：“溫——仙友是怎麽說的？”
“說是溫家都已同意了, 不日便與你結契。”
“其他人呢，都知道這事了嗎？”
“他師父，”孟行微稍頓，蹙眉，“也知道了這事。”
“衡雲子？”
可裴引跡不是說他還會昏迷一段時間嗎？
孟行微道：“他前天就將溫鶴嶺帶回去了，關在洞府裏。我本打算去一趟，但想著還是應先問個清楚。今早溫家來了人，談了一上午，不知怎的又將人放出來了——褚玉，師姐不願辨他話中真假，只問你。”
桑褚玉一時陷入猶豫。
她其實以前就想過說實話，但又覺得真相荒謬。
畢竟當時裴雪盡說她是在一本書裏面的時候，她只當是鬧鬼了。直到陷入好幾次循環，她才勉強信了這話。
思來想去，她突然怔在那兒，一動不動。
一刻鐘過去，孟行微道：“褚玉。”
桑褚玉還是沒動。
孟行微：“別裝看不見我。”
桑褚玉這才擡眸。
又掙紮一番，她終是猶疑著開口：“大師姐，我之前，做了個夢。”
左右已經到新的劇情點了。
如果大師姐不信她，她就重啟時間點，只當沒說過這話。
雖說是夢，但孟行微還是擺出嚴謹態度，身子微往前傾了些。
“你說。”
桑褚玉到底沒提話本的事，只粗略講了書中的最後一段劇情。
大意是會有邪魔在結契當日出現，不僅會附在溫家祖君的身上，還會重傷師尊。
而她至今不知曉那邪魔的身份，與溫鶴嶺結契，正是為了引出它。
她講起這事時，時刻註意著孟行微的神情。
見她神情沒什麽變化，也始終聽得認真，才放心大膽地接著往下講。
耐心等她說完，孟行微思索許久，問出的頭一句便是：“所以你這些時日的一言一行，都並非是因為喜歡他？”
桑褚玉沒作猶豫，點頭。
除了他給她生了兩只兔子。
孟行微看起來竟像是松了口氣。
她又道：“你是覺得那邪魔躲在暗處終歸是個隱患，才想借結契的機會捉住它？”
桑褚玉遲疑片刻，又點頭。
“關於那魔物，可還有其他線索？”
桑褚玉想了想說：“其實我覺得，它很有可能是沖我來的。”
“沖你？”孟行微思索半晌，反應過來，“確有可能。結契時力量最為薄弱，不論是何目的，都是襲擊人的最佳時刻。”
桑褚玉也是跟著她點了兩下頭後，才後知後覺到異樣。
等等。
大師姐就這麽信她的話了？
所以她寧願相信她說的這些怪話，也不願信她是真喜歡溫鶴嶺嗎？
孟行微好似已經把她的話當了真，又問：“你那夢中，有沒有提到過那魔物是從何知曉了結契？”
這事桑褚玉之前就查過。
她和裴雪盡把最後一段劇情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，特別是溫家往外遞請柬的那部分，試圖從中找到邪魔的出處。
不過沒什麽收獲。
原文裏，溫家似乎並不怎麽看重這次結契，連請的人都少得可憐。
讀到這兒的時候，裴雪盡還說：“前文提到溫老祖君對女主的看法有所改觀，但就這段劇情來看，他似乎仍沒有將她視作溫家人的打算。”
等下！
桑褚玉忽然意識到什麽，倏地看向孟行微。
如果那老頭子的改觀是假，討厭為真，那結契會不會只是個圈套？
等著她進入溫家的地界，再任由邪魔附身，設置這一陷阱來捉她？
如此一來，他沒往外送多少請柬的事就說得通了。
畢竟溫鶴嶺是他最為看重的晚輩，怎可能這般輕視。
她猶豫一陣，將猜想說與了孟行微。
孟行微聞言，又思索許久。
“褚玉，”大概一刻鐘後，她才開口，“若是如此，那結契對旁人而言，想來也沒那麽重要了。”
桑褚玉頓了瞬，明白過來她的意思：“大師姐是說……假結契？”
對啊。
還有這法子。
如此一來，也就不用讓外人知道了。
“捏造幻術，讓溫家人信以為真。如此一來，對你也沒多少影響。”孟行微道，“若你同意，到時候我可以化作師尊的模樣。”
“可那邪魔也傷了師尊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在你的夢中，師尊並不知情，是麽？”孟行微語氣冷靜，“褚玉，不妨將這次看作一次普通任務——能否相信師姐？”
桑褚玉只覺心底被暖烘烘的水熨帖了一遭。
“師姐，”她眨了下眼，實誠道，“我本來還以為你會覺得我瘋了，再把我拖去看醫師。”
孟行微：“……”
該怎麽說。
她寧願相信這個荒誕離奇的夢是真的，也不願相信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真喜歡上了誰。
還是個能拖來一堆麻煩的男人。
她忽又想起一事：“這件事最好別讓尊君知曉。”
桑褚玉一怔：“衡雲子？”
可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？
“我猜溫家人大概拿了些結契為假的話安撫他，才讓他把溫鶴嶺放了出來。”孟行微稍頓，“雖然師姐不喜溫鶴嶺，但還沒到眼看著他往火坑裏跳的地步。到時候結契日，除了溫家人，便統統捏些假人應付。”
說實話，她也不大喜歡衡雲子。
哪怕她是旁人，也看得出他對桑褚玉的感情實在到了有些病態的地步。
還有那天。
她在師尊洞府門口撞見溫鶴嶺後不久，衡雲子就找了過來。
平常言行上瘋瘋癲癲的也就算了，好歹看起來人模人樣。但那日，衡雲子活脫脫一副瘋相，長發披散，眼白充血，臉頰上還有兩個血淋淋的血洞，看人的眼神，似要將人生吞活剝般。
一見著溫鶴嶺，他那木然的臉又換作一副笑瞇瞇的樣，讓溫鶴嶺跟他回去，說是有話要問他。又說若不願開口，那他便直接剖開肚腹，拿自己的眼睛看個清楚。
沒頭沒尾的一番話，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。
後來還是裴引跡趕了過來，不知使了什麽法子，打暈了衡雲子，連帶著溫鶴嶺一齊帶去了無上派。
等三人走了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，裴引跡不是他們劍派弟子麽？
怎的跟那兩人扯上了關系。
總之，能在被他發現前解決此事是最好。
但歸根到底，要不是她打不過那衡雲子……
她握緊劍，陡然起身。
“這事就這麽定下了。”她緊蹙起眉，“師姐還要修煉，便不多聊了。”
眨眼間，孟行微就又恢覆了風風火火的模樣，拎著劍便朝外沖去。
**
夜裏，桑褚玉躺在床上，借著從窗外照進的月光，打量著手中的那枚妖丹。
已經殘破不全了，蘊藏在丹內的魂魄也虛弱到隨時都有可能湮滅。
她晃了下那還沒銅錢大的妖丹，裏面的碎魂便如游魚般，慢吞吞地漂浮著。
沒看兩陣，她就來了睡意。
她闔上眼，但在睡著的前一瞬，她忽感覺到一陣打量。
那視線的存在感並不強烈。
反倒如春日風般和煦平靜。
但風也是無處不在的，正如那視線分寸不留地包裹著她。
桑褚玉一下睜開眼。
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中，她瞧見道朦朧身影。
就站在窗前，遠遠望著她。
！
鬼嗎這是。
一陣風過，她聽見了銀鈴撞響的清脆聲音。
桑褚玉坐起身，默不作聲地盯著那人。
兩人陷入了奇怪的僵持。
約莫過了半刻鐘，桑褚玉問：“這麽晚了，大祭司有何事。”
巫盞往前一步，半邊面容被月光映亮。
唇微抿著，眉梢也暈著淡淡的笑。
“桑姑娘，”他輕聲喚道，“許久不見，有些想你了。”
很好。
上一個說很久不見想她的人，已經被她送去千妖門了。
這會兒估計連魂魄都打散了。
“不妨白日裏再來。”桑褚玉道。
“白日有些不便。”巫盞不疾不徐道，“那人將此處看得緊，任誰都不容接近。眼下這副軀殼雖只是具傀儡，可若被瘋狗咬壞，也實屬讓我為難。”
桑褚玉：“……”
真是拿最溫柔的語氣說最難聽的話。
她移過視線，不著痕跡地掃了眼他側後方的桌子上。
那桌上放了個花環。
是巫召野給她做的那個。
之前在飛槎上，他往上面系了兩條鈴鐺，掩藏在花草間。
依他所說，那鈴鐺裏面摻了藥粉，能保證花草不枯。
那兩枚鈴鐺小巧得很，應該沒被發現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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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她母親也常回此處, 孟行微入劍派前的劍法便是在那兒學的。
在劍派的四五百年間, 她回孟家的次數寥寥無幾，一只手都數得過來。
最後一回，是在七八十年前。
那次她去了五天。
回來時，桑褚玉恰好在師尊洞府, 便也得以看見她步履沈穩地走近書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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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她至今不知曉那邪魔的身份，與溫鶴嶺結契，正是為了引出它。
她講起這事時，時刻註意著孟行微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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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褚玉想了想說：“其實我覺得，它很有可能是沖我來的。”
“沖你？”孟行微思索半晌，反應過來，“確有可能。結契時力量最為薄弱，不論是何目的，都是襲擊人的最佳時刻。”
桑褚玉也是跟著她點了兩下頭後，才後知後覺到異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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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一來，他沒往外送多少請柬的事就說得通了。
畢竟溫鶴嶺是他最為看重的晚輩，怎可能這般輕視。
她猶豫一陣，將猜想說與了孟行微。
孟行微聞言，又思索許久。
“褚玉，”大概一刻鐘後，她才開口，“若是如此，那結契對旁人而言，想來也沒那麽重要了。”
桑褚玉頓了瞬，明白過來她的意思：“大師姐是說……假結契？”
對啊。
還有這法子。
如此一來，也就不用讓外人知道了。
“捏造幻術，讓溫家人信以為真。如此一來，對你也沒多少影響。”孟行微道，“若你同意，到時候我可以化作師尊的模樣。”
“可那邪魔也傷了師尊。”
“我知道。但在你的夢中，師尊並不知情，是麽？”孟行微語氣冷靜，“褚玉，不妨將這次看作一次普通任務——能否相信師姐？”
桑褚玉只覺心底被暖烘烘的水熨帖了一遭。
“師姐，”她眨了下眼，實誠道，“我本來還以為你會覺得我瘋了，再把我拖去看醫師。”
孟行微：“……”
該怎麽說。
她寧願相信這個荒誕離奇的夢是真的，也不願相信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真喜歡上了誰。
還是個能拖來一堆麻煩的男人。
她忽又想起一事：“這件事最好別讓尊君知曉。”
桑褚玉一怔：“衡雲子？”
可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？
“我猜溫家人大概拿了些結契為假的話安撫他，才讓他把溫鶴嶺放了出來。”孟行微稍頓，“雖然師姐不喜溫鶴嶺，但還沒到眼看著他往火坑裏跳的地步。到時候結契日，除了溫家人，便統統捏些假人應付。”
說實話，她也不大喜歡衡雲子。
哪怕她是旁人，也看得出他對桑褚玉的感情實在到了有些病態的地步。
還有那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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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常言行上瘋瘋癲癲的也就算了，好歹看起來人模人樣。但那日，衡雲子活脫脫一副瘋相，長發披散，眼白充血，臉頰上還有兩個血淋淋的血洞，看人的眼神，似要將人生吞活剝般。
一見著溫鶴嶺，他那木然的臉又換作一副笑瞇瞇的樣，讓溫鶴嶺跟他回去，說是有話要問他。又說若不願開口，那他便直接剖開肚腹，拿自己的眼睛看個清楚。
沒頭沒尾的一番話，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。
後來還是裴引跡趕了過來，不知使了什麽法子，打暈了衡雲子，連帶著溫鶴嶺一齊帶去了無上派。
等三人走了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，裴引跡不是他們劍派弟子麽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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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歸根到底，要不是她打不過那衡雲子……
她握緊劍，陡然起身。
“這事就這麽定下了。”她緊蹙起眉，“師姐還要修煉，便不多聊了。”
眨眼間，孟行微就又恢覆了風風火火的模樣，拎著劍便朝外沖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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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裏，桑褚玉躺在床上，借著從窗外照進的月光，打量著手中的那枚妖丹。
已經殘破不全了，蘊藏在丹內的魂魄也虛弱到隨時都有可能湮滅。
她晃了下那還沒銅錢大的妖丹，裏面的碎魂便如游魚般，慢吞吞地漂浮著。
沒看兩陣，她就來了睡意。
她闔上眼，但在睡著的前一瞬，她忽感覺到一陣打量。
那視線的存在感並不強烈。
反倒如春日風般和煦平靜。
但風也是無處不在的，正如那視線分寸不留地包裹著她。
桑褚玉一下睜開眼。
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中，她瞧見道朦朧身影。
就站在窗前，遠遠望著她。
！
鬼嗎這是。
一陣風過，她聽見了銀鈴撞響的清脆聲音。
桑褚玉坐起身，默不作聲地盯著那人。
兩人陷入了奇怪的僵持。
約莫過了半刻鐘，桑褚玉問：“這麽晚了，大祭司有何事。”
巫盞往前一步，半邊面容被月光映亮。
唇微抿著，眉梢也暈著淡淡的笑。
“桑姑娘，”他輕聲喚道，“許久不見，有些想你了。”
很好。
上一個說很久不見想她的人，已經被她送去千妖門了。
這會兒估計連魂魄都打散了。
“不妨白日裏再來。”桑褚玉道。
“白日有些不便。”巫盞不疾不徐道，“那人將此處看得緊，任誰都不容接近。眼下這副軀殼雖只是具傀儡，可若被瘋狗咬壞，也實屬讓我為難。”
桑褚玉：“……”
真是拿最溫柔的語氣說最難聽的話。
她移過視線，不著痕跡地掃了眼他側後方的桌子上。
那桌上放了個花環。
是巫召野給她做的那個。
之前在飛槎上，他往上面系了兩條鈴鐺，掩藏在花草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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